增修了一點很喜歡的老套情節在段落裡。
老套但十分有效。
4.
這天下午排的是美術館特展的行程。事前做足準備的彼得當起他們的解說員,讓他學了不少東西。
聽完解說後,按照昨天的模式他再次留給席爾弗一個兩人空間,走出美術館後再晃到昨天的酒吧。兩個地方的距離不算很遠。
還在酒吧內執行工作的加百列依舊與他早上所說是線人的女人親密無間,那個女人似乎發現卡洛斯的視線朝著她,點點頭致意後轉頭繼續和加百列談著天。
頓時覺得無趣。
站起身走出酒吧,卻碰上一群人正要進入,識相地讓他們先進去後卡洛斯再離開。為什麼想要來找加百列,這點他也不懂,不過一股不曾被注意的煩惱悄然佔據他現在的心思。
「找我嗎?」
很難得的,卡洛斯單獨找了彼得,後者瞪大眼感到些許訝異。
席爾弗現在臨時接到通知出急診,房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不過即使席爾弗在,他也不想把這些讓他心煩的事情跟席爾弗傾訴。
「有事想找你談談。」
「不找戴爾說…嗎?」
卡洛斯搖頭,這些事情跟席爾弗說了以後八成就變成小醫生用來揶揄他的把柄,這樣立場就顛倒了。看著眼前的青年,突然想起那些發生在他跟席爾弗身上的往事。
「這件事情不能給他知道。拜託了。」
彼得也並非什麼不識趣的人,看到卡洛斯的態度大概略知一二,開了冰箱拿出幾瓶啤酒後,帶他一起進到書房。
喝了一口啤酒壯壯膽,他佩服起彼得的細心體貼。微醺的啤酒讓他有方法可以開口。
「-最近很煩躁。我啊-看到某個人就很火大…但是又不自覺地想看到他。」
「呃…」
這不就是戀愛了嗎?還跟他之前看過的小說裡面提到的台詞幾乎分毫不差。彼得此時不敢繼續說下去,只是默默喝了第二瓶啤酒。
「之前明明刻意去抗拒的-」
「為什麼要抗拒?」
再開了一瓶啤酒,他們兩人之間沉默的時間很多、多到空的啤酒罐已經累積了六個。
「這種事情老子哪知道啊-老子覺得啊-他應該找個更好的-」
彼得的嘴角沾了些許的啤酒泡沫,看著仰頭狂飲的卡洛斯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自己當時對於內心感情的猶豫不決,最終選擇了和卡洛斯一樣的逃避行為。
「…但是有時候越是壓抑,你會越不像自己喔。」
即使專注於飲酒,仍沒遺漏彼得小聲的自言自語。這種心態簡直像個過來人……卡洛斯喝到第四瓶的啤酒這樣想。彼得放下手上那瓶啤酒後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卡洛斯猜想他大概有話想說,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真的可以嗎?」突然張大了眼,彼得搔搔頸子。「那我就說了,卡洛斯先生…你這樣…感覺…就像是戀愛了…」
出乎意料的話語聽起來格外刺耳。卡洛斯悶悶不樂地搶過桌上僅剩的最後一瓶酒,開瓶一飲而盡。
「少胡扯了-老子最好…最好能談戀愛-」
一路走來他已經傷害過很多人了,他不能隨便就放開感情在一個人身上,同時不想再次傷害那個老是朝自己靠過來的金髮傢伙。
別讓他對自己抱有太多期待。不過好像為時已晚。
5.
這天的行程終於輪到卡洛斯最想去的古街道。
他認真仔細地到處觀看,相機也沒有停止拍攝。就在他脫隊轉進一條狹窄巷道時,他拍攝到一個不尋常的畫面。
這讓他想起一個回憶。
「…」
收起相機,他撥了通電話。加百列的手機號碼他早就記著了。
「…該死的就是不接。」
響到超出接聽時限的語音信箱的電子音出現,煩躁的掛斷通話。快速躲進前面的一處死角,腳邊不遠處雜亂堆疊數日的垃圾堆發出難聞的惡臭。
這裡很適合躲藏,他非常清楚。
「誰在那邊?」
他沒有出聲,問話的人在幾聲詢問之後,腳步聲朝著他所在之處的反方向前進。
看來是暫時脫離了危險。以前也做過這種事,他懂。
──
那在他對什麼都沒有抱持希望的年紀。
而唯一讓他活著的人卻是個混帳。
某個跟今天一樣炎熱的夏日,他在幫那個混帳搬運毒品的時候被條子盯上,那個混帳把所有毒品丟在地上,抓住他一起跑。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他們的交易對象找來的人,為的是想要拿到免錢的毒品。當然,那個混帳不會讓他們就這樣得逞,他被叫去一起打了一架,脖子上的舊傷就是這樣來的。
那個混帳後來把錢討了回來,他把沾了血的錢收進口袋裡,從架子上方的廢棄油漆罐中抓出一些皺巴巴的鈔票和零錢一起塞在他手上。
「小渾蛋,拿著這個滾離這裡。」
「然後呢?」
「別再回來。」
這筆錢八成也不是什麼乾淨的東西,但卻是那個混帳給他的唯一希望。
然後他撿回了更多的希望,也找回了名字。
──
「卡洛斯。」
「你為什麼在這裡…?」
「直覺。正想接起你的來電時就轉語音信箱,怎麼了?」加百列晃了晃手機,他都忘了自己有撥通他的號碼。剛才想起了不願想起的事情讓他有些恍神。
「剛才看到附近有人在這裡交易毒品的樣子,只不過讓他們跑了。」
「…果然是挑在這裡啊…只要混入觀光客裡就很難找了,還真聰明。」
加百列不屑地說出自己的判斷,隨後他打量著卡洛斯。
「話說回來,你脫隊了?怎麼不見小醫生他們?這裡不是能一個人單獨觀光的地——」
「老子沒那麼蠢。感謝你的擔心,加百列大爺。」
不客氣地回應加百列後卡洛斯轉過身,和金髮男人保持著些許距離,一前一後沿著原路回頭準備走回主要的街道上。
片刻,敏銳的加百列突然停下腳步,他隱約聽到後方還有除了他們以外的腳步聲。
這種急促細碎的步伐完全不像迷路的觀光客,他也注意到走在他前面的卡洛斯背影微微顫抖。
現在首要之務就是確保卡洛斯的安全。一個箭步向前,拉住了卡洛斯的手往另一邊的岔路奔去。
「—往這裡。」
他們躲進兩排房子中間的幽暗陰影裡。為了不讓卡洛斯的長相曝光,加百列一邊警戒、一邊將身前的黑髮男人抱在懷裡,手扣著他的後腦。
卡洛斯的臉就這樣埋在金髮刑警的胸前,耳朵恰好貼著他的胸口。視線內因為微弱的光線只有一片黑暗,靜謐的空間中強勁的心跳聲清楚的敲打在他的耳膜上。
或許是因為兩人現在身體緊貼著的緣故,相異的兩種心跳節奏逐漸合而為一。
所以當卡洛斯聽到除了他們的呼吸和心跳聲外的其他聲響,頓時重新繃緊神經。
不久之前曾經聽過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不是說要帶錢過來貨都準備好了,是還要不要?反正你不買老子還有下家後補啦幹你老子沒屁眼的。」
腳步聲離他們越來越近,加百列屏氣凝神持續警戒著。或許就是太過專注,沒有注意到懷裡的卡洛斯貼在他胸前的臉頰溫度已經燙得嚇人。
那個腳步聲匆促的路過他們藏身的窄巷,沒有發現到他們逕自快步離開。
幸好只是虛驚一場。
確定危機解除後加百列才鬆開手,身前的卡洛斯感覺沒了平常凌人的氣勢,他忍不住開口詢問。
「……沒事吧?」
「有事的話還能在這說話嗎?」
幸好光線不足,沒讓終於放開他的刑警察覺到自己現在有些狼狽的卡洛斯不客氣地回嘴,暗自希望剛才話中的情緒也沒被金髮男人發現-他想起了過去,跟今天一樣悶熱的晴天、一條窄巷、一筆錢、兩個人、與後頸上留下的疤痕。
他又想起曾經也是唯一的一次,他在加百列面前失控過。
「選在這時候交易的話看來是真的被逼急了。」
加百列自顧自地分析。翠色的眼閃過一絲擔憂-他早就知道眼前的人有事情瞞著他。
「走吧,這裡不能逗留。我等等會聯絡這裡的警察讓他們再搜索這一帶。」
「喂-」
很自然的、手又被拉住了-
「欸-?你不是-?」
「嗨!」
終究還是碰頭了。當加百列牽著他跟席爾弗他們碰頭時他沒錯過彼得的表情變化。
八成又想起了醫院那件事情吧。他還真的都藏不住心思呢。
「好久不見了,老師。」
「…你好。」
彼得尷尬地笑著和加百列輕輕擁抱一下。緣分還真不是想斷就能斷的。
「你怎麼會在這?」
「…應該算是度假吧-」
「哪裡不選偏偏選這裡…」還真是倒了不知幾輩子的霉。席爾弗原先想要繼續說下去的時候看到了那兩人的手。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麼回事。
還真是難得卡洛斯肯讓他這樣牽著呢。
6.
這個組合真的很微妙。
彼得按照預定計畫到他們訂好位置的餐廳,四個男人在一起吃飯怎麼看都不是個和樂的組合。
「多我一個沒關係?」
「才一個沒有問題啦!」
「…就別辜負他的好意了。」卡洛斯推了他一下,不知為什麼現在就是不想離開加百列的旁邊。或許是因為一直忘不了那件早該忘記的夏日回憶。
而加百列正巧背負著一部份-或許他自己沒有察覺到-的共犯回憶。
「那好吧,我就接受招待了。」
似乎隱隱察覺到身邊人不想離開自己,加百列也就順勢留下來和意外重逢的朋友們一起共進晚餐。
中午沒接到那通電話之後卡洛斯的神情一直都很不對勁。
或許他自己沒有發覺,但是加百列看到他焦躁不安的神情和按著後頸的手。
他聯想到了那一天。
那時他初出茅廬,容易被自以為是的正義感左右。當一接獲他和前輩追查幾個月的通緝犯在醫院裡的情報,因為過於急著確保通緝犯,顧不得他是傷重瀕死被送入急診,也急迫地想要偵訊他獲得更多情報。
現在他身邊的卡洛斯正是當時出面阻止他,拿出職責跟他槓上的那一天。
同時也是這個男人在他面前失去防備的那一天。也是他開始放不下他的那一天。
「-那個、加百列……餐前酒,要選哪一瓶?」
「……白酒。」
席爾弗點點頭,轉身跟服務生打點之後看了看他的前上司和刑警朋友。就算再怎麼遲鈍也知道這兩人之間有著什麼特殊關係,但是他想卡洛斯肯定什麼都不會說。
他的工作能力很優秀,但是內心對於感情這件事的處理卻是拙劣到不行。
他太過武裝自己了。
「謝謝你們的招待。下次回去玩的時候肯定要換我招待你們啊。」
老實說,這一天都讓加百列有種恍惚的感覺。從中午遇見卡洛斯開始,他覺得有某種看不見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要來我們家喝酒嗎?」
「哦?好啊。」
出自席爾弗的提議,他旁邊的彼得聳了聳肩。反正今天值夜守衛線人的是他的其他同事,加百列也就欣然接受了。
「這是我們家的鑰匙。我跟戴爾先買點酒和下酒菜,你們就先回去等吧。」
替他們招了輛計程車交代好目的地,彼得把自己帶著的備用鑰匙交給卡洛斯。
「喂-」
掙扎無效。一把被拉進車裡,席爾弗替他們關上車門。
從後照鏡遠遠看到小醫生的燦爛笑容,他坐在車裡微微的抽動嘴角。
7.
現在的情況又比晚餐時更為詭譎了。
他們倆個在那對情侶的房子裡尷尬的面面相覷,最後是卡洛斯憑著印象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拿出兩瓶啤酒之後才稍微化解這凝重的氣氛。
「明明就還有酒……」還說什麼要去買酒…這藉口真的頗爛。他在心底如此埋怨那兩個挖坑給他跳的情侶,一屁股坐上扶手椅,旁邊的小茶几上還有幾本小說。
原來如此,這是彼得平常坐的椅子。
加百列坐到另一張椅子上,他旁邊桌子堆的是醫學期刊、食譜和幾本園藝書。
「……那個小醫生沒想到還有這種纖細的興趣。」
「每個人的興趣不同,我還有個病人的興趣是幫女人美髮,他本業是油漆工。」
隨手拿起手邊一本小說想打發這個空檔時間,卻發現這本小說是需要動腦的懸疑小說。跟他設想會看到的青少年羅曼史相差甚遠。
無趣的把書本放到一邊,雙腿伸長到前面的椅凳。
這也佈置得太舒服了些……
「你的啤酒退冰了……卡洛斯?」
加百列放下自己看得有些投入的園藝入門拿起還有半罐的啤酒,發現卡洛斯放在他旁邊的啤酒只剩下底層一些,原本想問他還要不要再來一瓶,但是一抬起頭就看到稍遠一些的卡洛斯坐在扶手椅上毫無防備的閉著眼睛打盹。
他沒有皺著眉頭的樣子看起來年輕好幾歲。
有一瞬間他甚至忘了自己來這裡不是辦案、而是跟著卡洛斯和朋友一起度假。加百列不否認自己很喜歡也享受這樣的氛圍。
「……糟糕……」
看得有些入神了。晃晃頭把剩下的啤酒喝完之後,他還是繼續看著他的睡臉。
這麼對他沒有警戒心啊……
他覺得卡洛斯知道,自己把他視為一個很特別的存在。
那是不同於普通好朋友的存在-
加百列悄悄的把臉湊近還在睡的卡洛斯。
「-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還不行……」
因為自己的計畫而被關在家門外的情形真是匪夷所思。席爾弗不斷咀嚼著剛才買的烤肉串,他一直覺得這不是個適合宣告家的主人已經回來的時機。
從一旁沒拉好窗簾的客廳窗戶向內看,裡面的曖昧氣氛幾乎達到最高點,讓他們進退維谷。
坐在門口階梯上的彼得已經打開冰淇淋的蓋子大快朵頤,已經在門外待了將近半小時,再這樣待下去特地買回來的冰淇淋全都會融化。心疼甜食的彼得只好全部先放進自己的胃裡。
「…吃嗎,戴爾?」
「啊。」
眨眼愣愣看著嘴唇外圍因為冰淇淋染成一圈白色的戀人,席爾弗不假思索的直接張嘴含住了朝他遞過來的湯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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